

2024年3月27日,烏蘭牧騎流動展車來到內蒙古烏蘭察布市察右后旗。流動受訪者供圖
在內蒙古自治區,博物博馳壁從東經97度的館奔阿拉善戈壁荒漠到125度的呼倫貝爾林海雪原,一輛藍白相間的赴草大車都曾駛過。它搭載著幾位風塵仆仆的原文伙伴,還有上千段貯藏在電子設備中的騁戈、這片土地蒼茫而鮮活的烏蘭牧騎歷史。
早在1957年5月,流動內蒙古自治區文化局(現內蒙古自治區文化和旅游廳)派出工作組到各地進行文化調查。博物博馳壁許多地區交通不便,館奔居民點極其分散,赴草要豐富農牧民群眾的原文文化生活,就必須建立一種裝備輕便、騁戈組織精悍、烏蘭牧騎人員一專多能、便于流動的小型綜合文化工作隊。
“烏蘭牧騎”誕生了,其原意為“紅色的嫩芽”,即紅色文化工作隊。今天,文博戰線也有自己的“烏蘭牧騎”——內蒙古博物院流動數字博物館,近日獲評2024年度文物事業高質量發展推介案例。
這輛藍白相間的數字展車,就是在文博戰線的“烏蘭牧騎”流動舞臺。
東西南北,送去了什么
內蒙古博物院的流動數字博物館項目始于2013年。
內蒙古自治區統計局發布的《內蒙古自治區2013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》顯示,內蒙古自治區2013年城鎮人口總數為1468.8萬人,鄉村人口總數為986.5萬人;邊境線沿邊一線共有20個邊境旗市區,面積61.9萬平方公里,總人口180余萬人。
當時,鄉村雖已普及廣播、電視、圖書等公共文化服務,但博物館文化資源相對匱乏,文物因運輸安全等問題,無法到達基層,在邊境地區,這種情況則尤為明顯。
內蒙古博物院社會教育部副部長石瑛表示,內蒙古地域廣,公共文化資源分布不均衡,流動數字博物館的初衷,便是利用現代化科技手段惠及基層百姓,將博物館送到百姓家門口,豐富基層群眾的文化生活。
內蒙古博物院歷時3年,對1000余件珍貴文物進行三維數字化,打造了全國首創的高新技術集成的流動數字博物館。流動數字展車配備高清顯示屏、互動觸摸屏、多媒體音響系統等,設置不同的展示區域,如文物數字展示區、文化體驗區、互動交流區等。VR技術讓觀眾仿佛置身于文物所處的歷史場景中;AR技術將虛擬的文物信息疊加在現實環境中;3D建模技術高精度地還原文物原貌,方便觀眾進行全方位的觀賞。
內蒙古博物院規劃發展部數字化科科長、研究館員李麗雅介紹,這項技術有幾個優勢:一方面,保護文物安全,避免因多次搬動而對文物造成損害;另一方面,更貼近觀眾,在播放數字三維文物的時候,增加觀眾對文物的興趣。在這背后,還有專業團隊對文物進行系統的整理和研究,撰寫詳細的研究報告和解說文案,支持后續的展示和傳播。
歷史文物有了“電子靈魂”,就可以更“輕盈”地去往邊遠山區、革命老區、農牧區以及邊防哨所、廠礦、學校,還可以根據不同巡展地的背景和需求,從成百上千件文物中快速篩選組合,形成有當地文化特色的展覽。
石瑛回憶,每次巡展路線是先確定出行方向,“從呼和浩特出發,是去中部、東部還是西部”,然后確定行車路線和巡展地區,再和當地文物管理所聯系,商議最有效的巡展點。
自2013年5月18日首次展出,至2024年,該流動數字博物館已深入內蒙古12個盟(市)的103個旗(縣),累計展出420場,行程超4萬公里,隨車開展社會教育活動199場。

2024年4月28日,流動展車在內蒙古巴彥淖爾市烏拉特后旗潮格溫都爾鎮,講解員徐曉旭引導孩子們將卡片文物放在攝像頭下,文物會立體呈現在屏幕中。受訪者供圖
酸甜苦辣,遇見了什么
“生活在較偏遠地區的觀眾,在展車到來之前,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展覽手段的。”多年來隨展車出遠門的講解員紅格爾說,“我們都是深入蘇木、嘎查(蒙古族對行政鄉和行政村的稱謂——記者注),到草原去,到農戶牧民的身邊去。他們感到很新奇,也非常重視,很多人會盛裝打扮,穿著華麗的蒙古袍、戴上頭飾,來參觀。”
“孩子們也是如此。我們的大車一開進學校,他們就歡呼雀躍。這個車對他們來說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,我們把車打開后,他們更是眼睛發光。”另一名講解員斯琴塔娜說。
因為年齡小,又沒有接觸過文物,孩子們最初只是對這些電子設備感到好奇,他們走來走去,在講解員的指導下左滑右滑。“但是在他觸摸滑動的過程當中,也會對數字展品產生好奇。”斯琴塔娜說,“孩子們會問,阿姨,這個里面的東西是什么呀?這時我們就會抓住機會告訴他們,這個叫文物,這是來自博物館的非常珍貴的文物,如果你讀懂這個文物,你就懂一段歷史了,你說你厲不厲害?”
“孩子們會接著問,阿姨,那這個文物是干什么用的?它是什么時候做出來的?真的是金子做的嗎?古人是怎么做的呢?”斯琴塔娜就會用通俗易懂的語言,把古人制作的工藝解釋給孩子聽。
紅格爾回憶,許多孩子對馬具類的文物尤其感興趣,“很多孩子確實能在生活中接觸到‘男兒三藝’(騎馬、射箭、摔跤)。他們看到漂亮的、金銀材質的馬具,眼前一亮”。
除了大車上的展覽,工作人員也會在鄉村學校開展“歡樂大課堂”活動,題庫會根據參與者的地區、年齡而更換,分歷史文化類、民俗類、革命類等。帶孩子們了解蒙古族摔跤服時,工作人員還會穿好服飾比畫兩下。
“小學生會在留言簿上寫觀后感,都是簡單的話語,如‘我好喜歡’‘我想去博物館’‘想讓媽媽帶著我去’……我也出生于旗縣,看著他們,就像看著當年的自己。”斯琴塔娜說。
展車來到中學和大學時,對歷史感興趣的青少年就多了。他們會聯系自己在課堂上學的知識,和講解員交流,比如,哪件文物借鑒了唐代風格,遼代的文物又有什么特征。
內蒙古博物院藏有自治區各地出土的文物,這些文物被數字化后,也隨展覽“回到家鄉”。紅格爾記得,在赤峰巡展時,觀眾看到出土于當地的紅山文化時期的玉器、陶器,了解到文物原件還在國家博物館展覽,非常激動自豪。
“許多牧區的爺爺奶奶,可能沒上過幾天學,也沒走出過這片牧場,所以我們會用最簡單的語言講解。爺爺奶奶很有熱情,有的已經彎腰駝背,還是很努力地走來,登上臺階,進到我們的展車當中。”斯琴塔娜說。
烏蘭牧騎被農牧民親切地稱為“瑪奈(我們的)烏蘭牧騎”,烏蘭牧騎隊員則被喚作“瑪奈呼和德(我們的孩子)”。流動數字展車的工作人員們有著相似的經歷。
讓斯琴塔娜印象最深刻的,是一次在呼倫貝爾的一個牧區,一位老額吉在展車門口脫了鞋才進去觀看。她說:“剛放完羊,從羊圈趕來的,我怕弄臟你的車哦。”“我說沒有關系,我們可以打掃,我就怕你涼。她說不怕,我就想著不要弄臟你們的車。”斯琴塔娜說,還有一些牧民擔心自己手臟,不敢碰屏幕,每到這時,講解員們就會引導大家“放心摸”。
“他們非常淳樸善良,會說,姑娘你來家里吃點飯?有些阿姨直接會抱住你,親親你的臉頰說,姑娘辛苦了,這么遠趕來。”斯琴塔娜說,老人們也會用“烏嫩高要(真好看)”等蒙古語情不自禁地稱贊。

2014年8月,內蒙古呼倫貝爾,講解員紅格爾和小朋友一起體驗增強現實(AR)技術呈現的文物互動。受訪者供圖
春夏秋冬,帶回了什么
巡展年復一年,隊伍在路上遇到過不少困難。講解員徐曉旭說,在路上,講解員和司機什么都得干:打理維護“大塊頭”的展車,遇到行車障礙時下車疏通,搬運移動電纜……
為了安全,展車要相對低速行駛,然而路途遙遠,如從呼和浩特到阿拉善偏遠地區有近1000公里,還途經許多無人區,大家經常夜行或凌晨出發。路上條件也十分有限,早年間,斯琴塔娜住過阿拉善的一個招待所,“3個女生4個男生睡大通鋪,廁所是要走很遠的旱廁,沒有水,洗臉、洗衣服都成問題”。
在阿拉善,車窗外經常是一望無際的沙漠戈壁,他們遇到過中小型沙塵暴;東部地區的自然環境是好的,但如果冬天出發,遇到零下30多攝氏度的天氣,大家就在工作服外套羽絨服再套軍大衣。還有其他突發意外,比如展車很重,遇到沙地或疏松的地面就可能陷進去,最困難的一次,大家拉了幾個小時才把車拉出來……
但旅途和展車也在發生著變化。
“路上的基礎設施,如水電網、路況等都在完善。”斯琴塔娜從2014年開始跟巡展,和剛開始相比,她發現孩子們從對車的機械裝置和車載設備感興趣,逐漸轉變為對數字文物本身感興趣。
2019年,內蒙古博物院啟動“流動數字博物館展車提升改造項目”,增加了100余件新數字文物,新制作了動畫,增強了數字文物的交互能力,并新采集了一些化石、文物的數據,更新了數據庫。
讓大家更驚喜的是,還有看過流動展車的觀眾親身來到位于呼和浩特的內蒙古博物院。斯琴塔娜在館內遇到過一個來自阿拉善額濟納旗的男孩,他說:“你們的流動大車去過我們學校,我那會兒答應你,我會來博物館參觀的。”
徐曉旭說:“在館內接觸到的大多是城市居民,當你下鄉后會發現,還有很多需要文化滋養的地方,還有很多百姓需要我們,這讓我產生一種強烈的職業認同,一種被需要的責任感。”
徐曉旭希望館內展覽和展車巡展,都不斷提升無障礙服務。她去過烏蘭察布市兒童福利院,面對聽障、視障的孩子,她不能進行通用講解,而是牽引著孩子的手去觸摸感知。“我們不但要突破物理空間的距離,還要克服感知能力的障礙。我們要持續傾聽遙遠的、少有人注意的聲音。”
今年暑假,內蒙古博物院搬進了新館。新館西門的一面墻上寫著:“一個博物館就是一所大學校。”
徐曉旭想起自己的經歷,對這句話的理解更深了。“不能辜負‘烏蘭牧騎’這個稱號,每一次巡展,都力求腳步更深入一點,講解更生動一點,服務更貼心一點。我們載著的從來不是冰冷的文物數據,而是基層人民對文化根脈的渴盼,我們傾盡所能,傳遞的是深埋血脈的文化自信。”
中青報·中青網見習記者 李怡蒙 記者 蔣肖斌來源:中國青年報
2025年08月15日 08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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